我是军犬训导员。
退役后，我专程绕路去探望被领养的警犬，却发现它惨遭虐待。
领养人不仅将它们栓在肮脏的窝棚里动辄打骂，还要拉去狗肉馆要宰了吃肉。
狗肉馆里更是有数条退休年迈的警犬军犬。
我要带走它们。
对方却嚣张地说：
「这已经是我的狗了，老子想怎么对它就怎么对它！就是吃了它，那也是它的命！」
我双眼猩红，叫来一众战友，声势浩大：
「这些小家伙救过我们人类的命，它们凭什么是这个下场！」
这些功勋犬有的跟着金珠玛米去过日喀则，还有的甚至经历过汶川雅安。
它们的英勇绝不比军人少。
凭什么就沦落到要被下锅煮了？！
01
再见到闪电时，我几乎没办法把眼前这个被铁链拴着浑身伤痕的流浪狗，和记忆里威风凛凛的搜救犬对应起来。
闪电是一只德牧串串。
它是我训练过的最勇敢最听话的搜救犬，在无数次地震搜救中屡获奇功。
两年前它服役期满，退役被人领养。
我想着自己的家庭条件一般，千求万求着训犬基地的负责人，一定要为它找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领养。
更是上门再三嘱咐领养人王志全，一定要好好对待它。
可我没想到，我自以为是的好心，却亲手将它推进了深渊地狱。
只因为闪电过分尽忠职守，对所有上门的访客一视同仁地警惕。
它甚至没有冲着来客吠叫，只是盯着客人的时间多了会儿而已。
领养人就嫌它多事，用铁链子将它锁在院子角落。
从此，它的活动范围就被拘禁在又小又脏的窝棚里。
他们成天饿着闪电，只给吃搜饭喝脏水。
把闪电饿得瘦骨嶙峋，还要动辄打骂——
用烟头烫它、抡起铁锨打它、拿鞭子抽它，各种施暴手段惨绝人寰。
可怜的闪电身上满是血痕，又没人给敷药。
蝇虫更是趴在它裸露的皮肤上吞噬它的血肉！
看着它奄奄一息的模样，我难受得心都揪起来了。
而罪魁祸首王志全挺着油腻的大肚腩，大喇喇地站在台阶上，满脸无所谓：
「就是我打的，怎么滴？」
「这已经是我的狗了，老子想怎么对它就怎么对它！就是打死它，它也活该！」
我气得浑身哆嗦，颤抖着手指着他：「这好歹也是军犬！你怎么能这么心狠手辣！」
闪电听见我的声音，费劲地睁开眼睛。
它看到我时，眼神委屈又依恋。
却没力气爬起来，只能轻轻舔一下我的手心。
我差点没崩住眼泪，强忍着心酸，摸了摸它的脑袋。
再抬头看王志全时，已经出离愤怒。
「你知不知道，虐待退役军犬是要被严惩的！」
王志全不屑地啐了一口：
「想吓唬我？谁信啊！一条畜生而已！给口饭吃就不错了，难道要老子拿它当祖宗供着？」
胸腔的愤怒几乎冲破胸膛，我咬着牙，一字一顿：「你们根本不配领养退役犬！我要带闪电走！」
谁知，我这话说完，王志全连同他的几个保镖都轰地发出爆笑。
「哈哈哈，程警官，你还当你自己是个军人呢？你这都退役了，哪来的脸管别人家的狗！」
他还走上前，当着我的面又踹了闪电一脚，冲我挑衅：「我就是虐狗了，你能怎么样？」
闪电没有对王志全龇牙咆哮，而是呜咽一声，夹紧了尾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发抖。
是啊，闪电是基地里最听话最温顺的狗狗。
它在测评中对人类的好感度达到满分，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对人类发起攻击。
当初我就是看上了这一点，才会让它做了搜救犬。
可没想到，这样善良的品质，却让它在虐待中甚至升不出反抗的心思。
我气到胸口发闷，恨不能扑上去，揍王志全一顿。
而保镖们这时却上前用力推搡我，直接将我推倒在大门外。
背包里闪闪发光的勋章哗啦啦地散落在地上，那都是闪电在地震火灾救援中英勇表现后获得的功勋。
我想去捡起来，可王志全却一脚将它们踢开。
「行了，看也看了，赶紧滚吧！别在我家门前给我填晦气！」
「再敢上门，我就让你给这条死狗收尸！」
铁铜大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里面的人哈哈笑着离开。
我坐在冰冷的地上，心头的怒火简直能烧尽一切。
02
我要把闪电带走！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就再也坐不住，当即返回了训犬基地。
我只想把闪电接回来。
它救了那么多人，生命里剩下的时间就该平安快乐才对！
可等我到了负责人的办公室，却发现他早就等着我了。
「长官，闪电被领养人虐待，我请求立刻终止领养！让我带它离开！」
负责人扫了我一眼：「小程啊，当初领养都是走了各种流程手续的，你说终止就终止？你当规矩是玩笑吗？」
我愤怒地捏着拳头：「可闪电都要被虐待折磨死了！」
负责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那也是人家的狗！人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给口饭吃就不错了，难道要拿它当祖宗供着？」
负责人说着，干脆把电脑屏幕转过来。
上面赫然展示着，王志全的公司带动本市GDP增长，他本人正在评选本市优秀企业家的报道。
「一只已经快死了的狗，还有什么价值？但王志全不一样，他还能为社会创造更多财富！孰轻孰重还用我给你解释？」
「行了，畜生就是畜生，给它碗饭吃已经算对得起它了。」
我眼泪都快气出来了：「闪电才不是一条普通的狗！它救了那么多人的命！我们怎么能让它余生还要受到这样的虐待？那还是人吗！」
负责人也生气了：「不过一条狗，你还没完了是吧？」
「你为了一只狗这么闹，有没有想过会抹黑王老板的声誉？」
现在闪电命都要没了，负责人居然还在跟我谈声誉！
那声誉是我抹黑的吗？
明明是王志全自己动手殴打闪电的！
我还想据理力争，但负责人已经开始驱赶我了：
「行了，你还敢闹事？差不多得了，赶紧回乡下老家去吧！」
「而且你不是已经退役了？以后你也不准再回来了！」
明明是负责人自己没有找好领养人，出了事也不管，却说是我闹事？
我气得眼眶通红，转身就出了门。
负责人不管，我管！
我一定要把闪电救出来！
03
我重新来到王志全的家门前，轻轻绕到了后院的篱笆栅栏处。
反手跨进院子时，闪电听到了脚步声，下意识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低低地呜咽。
这是挨了多少次毒打，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难受得都快拧成一团了。
「闪电，别怕，是我。」
我脚步越发放缓，声音也压低了下去：「我带你走好不好？」
闪电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原本已经被虐待毒打到茫然的眼里重新焕发希望。
它趴在我面前，用力地摇着尾巴。
我眼眶一热，忽然想起从前的情景。
当年地震救援时，闪电连续搜救出来十几个人，累的自己都晕过去了。
我看出它已经体力不支，想带它回去休息。
那时候它就是像现在这样，用力摇着尾巴，希望能留下来继续救援；
被领养那天，我们给闪电做了一顿最后的送别大餐，
闪电似乎察觉到了，执意不肯吃，也是一直冲着我摇尾巴，希望能一直跟我在一起......
并肩作战那么多年，我们默契到彼此都能懂得对方的意思。
眼泪倏然落下，我忽然很后悔，要是当时我自己领养闪电就好了。
老家虽然穷了些，但起码能让闪电衣食无忧，自由奔跑。
我擦擦眼泪，几步走到闪电的窝棚里，摸起铁锁试图撬开。
闪电坐起来，满眼希冀地看着我。
但还没等我将铁丝插进锁眼里，王志全忽然带着人过来了。
「哟，程警官，退役之后不回老家种地，改跑到我这儿偷狗了？」
闪电一听到王志全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地发抖，蜷缩着身子躲在我的背后。
王志全见了，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妈的，是老子给你饭吃的，居然还敢躲外人后头去，畜生就是畜生，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深吸一口气：「王老板，反正闪电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就让我带走吧。」
王志全呵呵冷笑：「我喂了这畜生两年，你说给你就给你啊？」
我冷冷看着他：「我把闪电这两年的饭钱都还给你！」
谁知道王志全笑眯眯地告诉我：「两年饭值几个钱？程警官，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刚刚打算把这狗卖去狗肉馆的。」
「狗肉馆新开张，正愁狗肉不够吃的呢！这狗虽然又脏又臭，但就这体型，我怎么也能赚个大几百啊！」
血液瞬间冲到了头顶。
我没想到王志全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这可是退役警犬！你们这么做，就不怕半夜做噩梦吗！」
王志全哈哈大笑：「要的就是这种退役的狗啊，阳气足，能辟邪！老人小孩吃了都大补！」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可王志全却不再跟我说什么，而是命身边的一群保镖将我拉开，他要亲自把闪电送进狗肉馆去。
闪电呜咽着，被踹了好几脚也不会反抗，只能被勒着脖子，像被拖的死猪一样拖在地上。
可我简直要疯了！
这一刻我再也没了别的法子。
「王老板！我出钱买！狗肉馆出多少钱，我也出！」
我挣开保镖，死死护住闪电：「反正你都是要卖掉的，不如做个好事，就卖给我，行吗？」
04
我以为，狗肉馆能出的起的钱，我也能出。
可王志全却定定地打量我，许久，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行啊，两万块，我就让你把这条狗带走！」
我不可置信：「你刚刚不是说，卖去狗肉馆就大几百吗？」
「怎么到我这儿就是两万了！」
王志全眼角眉梢都是恶毒：「我是个生意人，当然知道，这狗对不同的人，价值是不一样的啊。」
「这样的畜生，你放到狗肉馆，它撑死也就值个几百，可在你程警官面前，两万都要少了呢！」
我怒目而视，王志全只是慢悠悠地开口：
「程警官，你可快点想好，要不要买。不买，我现在就拉去狗肉馆去了。」
我心下了然。
这个王志全是拿我当冤大头宰了。
他非得大赚一笔不可，不然就不撒手。
可他也不想想，他当初领养闪电时，我们一分钱都没收他的！
我心里又急又气，却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跟他吵架的时候，
今天要是不掏这个钱，闪电就要沦为锅里肉。
于是只好开口：「我身上的现金只有一千，剩下的我现在就去银行去取钱，你们等着我！」
王志全并不答应，只是哈哈大笑：「那你最好手脚麻利点，否则晚了的话，我就只能请你吃狗肉了！」
「你也别想着带人来，我要是看见你带了帮手上我家，我就当着你的面宰了这畜生！」
这混蛋是什么都算计上了。
我捏紧拳头，转身就要离开。
闪电却在这时候踉跄着几步扑过来，两只前爪死死扒着我的腿不放。
「汪呜呜呜——」
闪电眼里分明有泪。
大概，它是以为我又要抛弃它了。
我强忍着鼻间酸涩，扒开它的爪子，认真承诺：「闪电，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把你带走的！」
王志全哈哈大笑：「我给你两小时啊！要是到时候你还不来，我就默认你出不起这个钱，就去狗肉馆了！」
我拼了命地往银行营业点跑去。
但今天实在不凑巧，连续两个营业厅的atm机里的现金都不够数。
等我从终于从第三个营业厅的atm机里取够两万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我收好钱，拔腿就往回跑。
可王家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连后院的闪电都不在。
好心的邻居告诉我，就在半个小时前，王志全开车带着保镖和闪电出去了。
「那狗叫得可凄惨了，死活不愿意上车，是被人打晕了丢上去的。」
「听说是要去城南新开的狗肉馆去，哎，你快点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我简直要气炸了！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志全根本不是给我时间去取钱，他就是想把我支开，方便自己带走闪电！
这个混蛋！
05
路上太赶，我只来得及给从前的战友们打个电话告知。
电话那头，战友们都被点炸了：
「太过分了，居然虐待闪电！还要吃肉！」
「程毅，你等着，兄弟们马上就过来！」
合上手机，我心里越发忐忑。
也不知道兄弟们能不能及时赶到？
我到狗肉馆时，王志全的车正停在店外。
狗肉馆老板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在店铺门口挡着我，语气嚣张：
「哪来的穷鬼，一身寒酸样儿，我这儿的狗肉可不是一般的狗！你吃得起吗？」
「赶紧滚蛋！」
我眼眶猩红，压根不和他废话，一把推开他，径直冲进后院。
狗肉馆老板气得跳脚，疯狂地指使帮厨：「快拦住他！你们都是死人啊！」
但这群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各个被我掀翻在地，根本挡不住我往后院冲。
后院里，院子正中间架着竹竿，竹竿上架着一只被剥了皮的狗。
地上血淋淋的，看起来，是才屠杀没多久。
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住了。
我踉跄着跪在地上，目眦欲裂：「闪电！！」
他们居然真的敢杀了闪电！！
我颤抖着抓起地上的屠刀，只想要和这群渣滓拼了！！
但院角的笼子里，忽然发出一阵呜咽：
「汪呜呜呜——」
是闪电的声音！
我欣喜地扑过去，才发现闪电原来还好好地关在笼子里。
我二话不说劈开笼子，一把将闪电揽在怀里：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可闪电才出来，其他笼子的狗狗也呜咽了起来。
数十条狗狗，各个伤痕累累，不安地在笼子里撞击，求我救它们。
有些明显是宠物狗，还有些，我竟然也认识——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竟然都是从基地里退役的警犬！！
「追风、小八、黑虎、妞子......」
我哆嗦着靠近笼子：「你们不是都被领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它们都是被领养了许久的，不应该在领养人的家里好好地生活吗？
怎么也会被关在这里！
王志全不急不忙地走到我身后：「当然是因为警犬的肉最好吃啊！那肉质，啧啧啧，绝了！」
他见我回头瞪他，笑嘻嘻地挑衅：
「反正你一个退役老兵，你就是看见了又能怎么的？我年年往警犬基地捐钱，负责人还能因为几条狗跟我翻脸？」
狗肉馆老板这会儿也笑着走过来：「王老板，你早说啊，吓我一跳，我还真以为这小子能干啥呢。」
「这些狗可是我花了不少钱买来的，这要是让他放跑了，我得多亏啊！」
「放心，我这就让保镖把他带走，保证不耽误你做生意！」
一群五大三粗的保镖扑到我身上，暴雨般的拳头砸下来，打得我头破血流。
更是趁着我双拳难敌四手时，将我像拖死狗一样拖出去。
我眼睁睁地看着狗肉馆老板像套圈一样套住闪电，拖着它往笼子里拽，气得都吐出血来：
「这都是立了功的警犬军犬！你们居然敢吃警犬的肉！丧心病狂！」
喧闹中，路过的行人都被吸引，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在听清楚我的话后，各个都是义愤填膺。
「警犬可都是立过功的战士，你们也敢吃？要不要脸！」
「我早就怀疑这家狗肉馆的狗来路不明了，没想到居然这么丧心病狂！」
「咱报警吧，说啥也不能让警犬沦为这个下场啊！」
06
路人们的声势浩大，真要闹起来，狗肉馆肯定讨不了好。
可王志全这时候却阴沉着脸走出来：「你们听他撒谎呢？这人就是个疯子！他这是见不惯我们吃狗肉，就搁这儿闹事呢！」
狗肉馆老板得了暗示，也开始卖惨：「是啊，我知道现在爱狗人士多，见不得吃狗肉的。已经对这些人再三忍让了！」
「可我这儿也是小本生意，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总不能让我关了店喝西北风吧！」
这家狗肉馆自开张以来，确实有些人见不惯吃狗肉，上门要求关店。
都是住在附近的人，也都见过抗议吃狗肉的举动。
加上老板这么哭诉，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说到底，狗到底不能和人比，难道还能要求人家老板停业吧？
他这一番唱念做打，不少人都尴尬了起来。
可我却气得浑身发抖。
我没想到，王志全这厮，竟然还能倒打一耙！
「我才不是疯子！他撒谎！」
王志全见情形对他有利，更是吆喝着保镖们赶紧把我拖走，别耽误了人家狗肉馆老板开门营业。
「疯子都喜欢说自己没病！赶紧把他送精神病医院去！以后别放出来了！」
越解释越说不清楚，我简直要气吐血了！
怀里的功勋章叮叮当当地掉出来，在地上散落打转。
有好心人下意识弯腰帮我捡起来，在看清功勋章上的字时，失声叫起来：
「功勋犬奖章？！」
我挣开束缚，震声吼出来：
「是！闪电是去过日喀则救援的功勋犬！」
「你们看！」
我踉跄着将怀里剩下的几个功勋章全都捧出来，
「闪电参与过无数地震救援！这都是它用命换来的功勋章！」
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我嘶哑着嗓子，歇斯底里：
「里面还有很多、很多很多退役的警犬功勋犬！」
「这些小家伙救过我们人类的命，它们不该是这个下场啊！」
这些功勋犬有的跟着金珠玛米去过日喀则，还有的甚至经历过汶川雅安。
它们的英勇绝不比军人少。
怎么就沦落到要被下锅煮了？
07
满地的功勋章，随便谁捡起来都能看清上面金光闪闪的刻字。
一等功，二等功，多到数不清。
那不是简单的一枚功勋章，那意味着无数人在闪电的搜救下得以幸存。
气愤的路人指着王志全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简直丧尽天良！」
「这可是地震搜救的功勋犬！它可是人类的救命恩人！你就不怕吃了以后下地狱！」
王志全没想到情势陡然反转。
他脸色铁青，但仍旧嚣张：「我就吃了怎么着？」
「这些畜生已经是我的了，我是它们的主人，想干嘛就干嘛！」
可话音刚落，人群外发出一声暴喝：「你也配当退役犬的主人？」
我抬头望去，发现是战友们过来了。
而被战友们簇拥在正中间，发出暴喝的白发老人，居然是首长！
我下意识站起来，挺直了胸膛就想敬礼，却被首长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接过我手里的功勋章，目光沉重。
「我记得这枚功勋章，日喀则地震救援难度大，要不是及时从我们这儿调拨了搜救犬过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其中，闪电表现得最优异，光是它自己，就发现数十个埋在地里的伤员！」
没想到首长居然记得闪电！
我眼眶一热，眼泪刷地流下来。
首长也动容了，他向我郑重承诺：
「你放心，这些搜救犬也是值得敬佩的英雄，我决不允许这群人渣伤害！」
「你说不行就不行？你算老几啊！」王志全突兀地插嘴，嘲讽首长，「一个糟老头，还跟我在这儿猪鼻子插大蒜装相！」
他唾沫四处飞溅：「知道老子给这个城市纳了多少税吗？知道我身后是什么人吗？我劝你们少他妈在这儿捣乱，赶紧滚蛋！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威胁不仅没有吓到人，反而激起了战友们的火气。
各个面色森寒地瞪着王志全，手指关节捏得啪啪响：「你再说一遍试试！」
要不是首长拦着不许动手，怕是早就扑上去锤爆了。
王志全面对这么多的战友，也终于有点慌了。
他色厉内荏地叫嚷：「当兵了不起啊？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把你们老大叫来！」
而首长冷笑：「行啊，我倒是想看看，你说的老大到底是什么人！」
王志全被首长的气势吓得抖了抖，二话不说，拿着手机跑远打电话去了。
我猜，他肯定是叫负责人过来了。
而首长甚至懒得等他打电话，径直往后院去。
「小程，你刚刚不是说，里面还有很多退役警犬吗？」
「走，带我进去，把它们都救出来！」
08
战友们跟着我冲进后院。
墙角里挤挤挨挨地垒着好多狗笼。
这群被关了不知道多久的狗狗，一看到我折返回来，全都激动到吠叫起来。
我二话不说走上前，拽出几个眼熟的笼子。
身后的战友们瞪大眼睛：
「黑虎！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追风，你不是去大别墅享福了吗？」
「小八、妞子......」
战友们各个眼睛猩红：「谁干的！居然把你们也关到这里！」
这些警犬，在退役前，都是生死相伴的战友。
如今却被铁链锁着，浑身伤痕累累，差点沦为盘中餐！
看到眼前的场景，狗肉馆老板吓得一个哆嗦，直接跌坐在地上。
然而事情还没完。
有个女孩子也跟着我们进来，悄悄凑近狗笼，挨个打量。
接着，她忽然泪崩尖叫：「布布！你也在这儿！」
「呜呜呜，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原来你被人抓到这里了！」
笼子里，那只脏到看不出身上毛色的萨摩耶也含着眼泪，激动地顶着笼子——
「汪呜呜呜！！」
女孩转身扑向狗肉馆老板疯狂殴打，恨得就像在看一个人贩子。
「我每天遛狗都经过这里！你怕是早就盯上布布，把它偷了是不是！」
「我好几次路过你家，问你有没有看见布布，你都给我说没看见！你这叫没看见？！我再晚来几天，布布就只剩骨头了！」
「快把笼子给我打开！把布布给我放出来！」
狗肉馆老板这会儿还被一群人盯着，哪敢说不？
他颤颤巍巍地掏出钥匙串，被人全都夺走。
首长黑着脸看着眼前的闹剧，干脆命人把所有笼子都打开。
「恐怕这里还有不少狗是被人偷的，都带出去吧，看看都是谁家丢了狗！」
首长猜的不错。
这狗肉馆的老板平时为了省钱，没少打附近居民家狗的主意。
能偷的，他全都偷来了。
也因此，当门口的路人们看到被领出来的狗狗们时，不少人都震惊了。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家跑丢的狗，原来一直被缩在狗肉馆后院！
「这柯基是我家发财！发财！爸爸在这里！」
「贝贝！贝贝你原来被人偷到这里了！」
「元宝」
「豆豆」
「......」
附近的居民都闻讯赶来，迫切地想要从这群脏兮兮的小狗里找到自家的狗狗。
有的人找到了，有的人却茫然无所获。
还有人不甘心地冲进后院，继而发出凄惨的尖叫：
「啊啊啊！这是我家毛毛的腿！它右脚打过钢钉，只有它的腿上会有钢钉！」
「你们居然吃了它！」
09
更多的人听见后，冲进后院，却只能在垃圾桶里找到自己家狗狗的皮毛。
「这是我的狗！我的狗！你们居然真的杀了它！我跟你们拼了！」
这些宠物狗狗陪在主人身边那么久，早就像家人和伙伴一样了。
可现在，最亲密陪伴的家人却被屠宰吃掉，哪个正常人能受得了？
越来越多的人堵在狗肉馆老板面前，要他赔自家狗狗的命。
就在这时，王志全回来了：「打什么打！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抓起来！」
他放下一句狠话，接着满脸笑意地转身迎接负责人。
「张哥，您看，这群贱民，居然敢来闹事！您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们！」
因为路人太多，负责人张勉压根没看到站在最后面的首长。
他扫了一眼，发现在场的除了老百姓，就是我和战友们几个。
于是扬起下巴，开口就是呵斥我：
「程毅，我不是说让你滚回你老家了吗？你还敢跑来闹事！」
还没等身后的战友发脾气，张勉又讥笑过来。
「你们一群现役的也敢凑这个热闹？信不信我一个报告打上去，让你们全都滚蛋！」
我知道首长就在我身后，默默听着张勉的话，越发觉得这个跳梁小丑现在的样子滑稽可笑。
「打报告？我还想打报告呢！你纵容他人屠杀功勋犬，这事儿我还要跟你算账呢！」
「你根本不配待在这个位子上！」
张勉哈哈大笑：「这些畜生退役之后就归我管！我就是当着你们的面全杀掉又能怎么样！」
王志全有了撑腰的，也嚣张极了：「就凭你们，还想踩在我头上！做梦去吧！」
首长拨开我，冷然开口：「那凭我呢？」
张勉的笑声卡在嗓子眼儿里，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你、你......」
他当然认得面前的首长！
可王志全却还在嚣张地撂狠话：「老不死的，老子的大腿来了！你就等着被抓起来吧！」
「一把年纪不回家抱孩子，非要跑出来凑热闹！我让你这辈子都为这一天付出...啊——！」
他剩下的话被惨叫取代。
因为张勉反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闭嘴！你个蠢货！你知不知道这是谁！」
王志全被扇的人都蒙了：「这不就是个老不死的...」
张勉抬脚，用尽全力踹翻王志全，咬牙切齿地骂道：「这是首长！」
10
王志全傻了眼：「什、什么！」
他刚才在这个老家伙面前那么嚣张，那么颐气指使。
结果这老头居然是首长！
那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王志全哆嗦了下：「哥，你是不是逗我的？」
张勉这会儿才没心情跟他解释，面色红涨地来到首长身边。
「您，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首长黑着脸：「我要是不过来，还不知道，咱们立下无数功劳的功勋犬，居然要被你送给了这样一群畜生！」
「张勉啊张勉，你就是这样对待退休的功勋犬的！？」
张勉惨白着脸：「您听我解释，我也是被人蒙蔽，我不知道他们要把狗送到这儿来的，我要是知道......」
首长冷笑着，将一打文件甩到他的脸上。
「你还狡辩什么？这贩狗的过程我都查的清清楚楚，所有手续连同监控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你为了一己私欲，居然敢违反基地纪律！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来人，把他带走！」
张勉这回是真的吓到了。
他哪里知道，欺负几条快老死的狗，居然还能被抓！
他扑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首长，我知道错了！」
可首长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查他的财产收入来源，这里头如果也有贪污行为，一并严惩！」
这下打蛇打在七寸上了。
张勉瘫在地上，再没了挣扎的力气。
首长收拾完张勉，又扭头看向王志全和狗肉馆老板：「至于你们.......」
狗肉馆老板早就被揍得晕倒在地。
而王志全更是吓得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搬来救兵，能弄死这个老不死的。
谁知道这老头竟然是首长！
全完了！
首长厌恶地看着他：
「这样的人，也配评优？给我严查！」
「我要扒了他这身伪善的人皮，让所有人都看看这是个什么畜生！」
巨大的恐惧下，王志全竟然爆发出急智：
「这群狗再怎么样也只是畜生而已！」
「我吃狗肉，犯了哪门子的法！这些老狗与其老死，还不如被吃了，物尽其用！」
这人居然到这种时候，还在狡辩！
我气得恨不能扑上去锤死他！
而王志全见没人回话，越发觉得自己占了理。
「我说错什么了？这几条狗，夸上天去又怎么样？我又不要它们救！我死都不要它们救！那我吃几条狗怎么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忽然间，地动山摇，大地都在剧烈颤抖。
首长脸色瞬间凝重：「不好，是地震！」
11
地震是最恐怖的天灾。
短短数秒，高楼建筑在瞬间倒塌，大地甚至会裂出缝隙。
所有人尖叫着往外跑去。
关键时刻，我和战友们组成铜墙铁壁，护着身边的百姓，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但仍然有人因为跑的慢被困在废墟下，苦苦挣扎，哀哀求救。
首长抹了一把脸，立刻吩咐：「所有人听令！立刻开展救援！」
「是！」
我敬个礼，就想冲进废墟中。
但大腿却被闪电抱住。
「汪汪汪！」
它目光热切，分明期待着我能带着它一起开展救援。
我狠心扒开它的爪子：「不行，闪电，你身上的伤太重，再强行参与救援会撑不住的！」
可闪电却执拗地咬着我的裤脚，亦步亦趋。
再看看周围，黑虎、追风、小八还有妞子......
它们全都缠在曾经的训犬员身边，固执地要求参与救援。
也许退役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但这些狗狗的心里，从没有一刻忘记自己的任务。
那就是为了保护和拯救人类，不惜一切代价的付出。
首长动容了。
他也明白，对于这些狗狗来说，救人，是自己毕生的使命。
「全体搜救犬都有——」
所有的退休犬在一瞬间绷直了身躯，哪怕最年老的狗狗也竭力坐直。
首长绷紧嘴角，下达命令：「配合训犬员，发现并救援伤者！」
「汪！！」
一道道黑色或黄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废墟下。
不一会儿，就听到它们竭力地吠叫。
那是它们发现了伤者，期待有人来开展救援。
越来越多的路人也加入进来，一旦听到救援犬的声音，就抄起铁铲等工具冲过来。
被掩埋在尘土的受灾群众，听到这一声声吠叫，也更清楚，自己已经被发现，很快就能被救出来。
而在所有被埋的人中，只有王志全是个例外。
闪电发现被埋在柱子下的他，并没有因为从前的虐待就对王志全视而不见，而是依旧矜矜业业地向我吠叫，报告地点。
可王志全却心虚了。
他见闪电凑过来，认定闪电是想要蓄意报复，吓得直往废墟里缩。
「滚！别过来！再过来我打死你！」
他头顶上，那硕大粗壮的承重柱摇摇欲坠。
我暗道不好，连忙冲他嚷嚷：「你别乱动，再动柱子就砸下来了！」
其实我无所谓王志全的死活，可闪电离他那么近，万一被砸到怎么办！
都到这时候了，王志全居然还不信我。
他恶狠狠地冲我啐了一口，甚至抓起旁边的石头想丢过来。
「你他妈少吓唬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想放狗咬我！」
「滚！我不要你们救！给我换人！」
他抓的那颗石头，刚好是顶住柱子平衡的关键。
我倒吸一口冷气，眼睁睁地看着柱子就那么摇摇晃晃地砸下来。
「闪电！快躲开！」
闪电行动敏捷，一个横跳避开了。
但王志全却被彻底砸下去了。
巨大的灰雾散去之后，留在原地的只剩一个浸润着红色血迹的坑。
我忽然想起王志全刚刚放话说，他不要闪电来救。
但凡他相信闪电，这会儿我都得想着怎么把他挖出来。
现在好了，自作孽不可活。
他总算履行了自己「死都不要闪电救」的诺言。
12
街道尽头，巨型救援车轰隆隆地驶来，更多扛着救援工具的军人们纷纷直奔而来。
身后，一只只绑着【救援犬】护带的搜救犬也急速奔来。
当人民陷入危难时，我们永远都会自发地冲在危险的第一线。
不为别的，只为对得起身上的这身制服。
光是这条街道的救援，就足足耗费了五个小时。
闪电这些才被救出来的功勋犬，在这次搜救中再次发挥巨大的作用，哪怕精疲力竭，都没有停下动作，直到所有伤者都被找到。
是啊，哪怕人类差点炖了它们，它们也不会记恨，依然会为了人类付出一切。
到最后，闪电甚至累的晕倒在我的怀里。
搜救结束后，首长走过来，满脸动容地看着闪电。
「这真是一条好狗，我会批给闪电足够的赔偿金养老用，也可以为闪电重新找一户好人家领养。」
我轻轻开口：「首长，不必再给闪电找领养了。」
首长有些意外：「你难道还想让它继续服役？」
我摇了摇头：「不，我要自己养着闪电。」
我本就打算回老家养羊，刚好能带着闪电一起牧羊。
草原那么辽阔，闪电以后，就可以彻底自由肆意地奔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