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里社区警务站弥漫着泡面和打印纸的混合气味。葛二正叼着根没点着的烟,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份反诈宣传PPT抓耳挠腮,键盘敲得噼啪响。“‘刷单致富是陷阱,高额回报要当心’……这押韵押得我脑仁疼!”他嘟囔着,后腰刚拆线的伤疤在椅背上硌得隐隐作痛。
“葛哥!江湖救急!”小张风风火火撞开门,手里拎着个巨大蛇皮袋,“兄弟们的搬家专列已就位!就等你一声令下,把您那‘犯罪现场陈列室’搬进新豪宅了!”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笑嘻嘻的年轻警员,个个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葛二一拍桌子,PPT界面吓得闪退。“走!”他豪气干云地一挥手,“今儿个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百万富翁’的搬家排场!搬完请你们撸串,管够!”
幸福里幼儿园门口,放学的人潮像打翻的彩色糖果罐。潘盼盼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站在门口的阳光里,像一株清新的铃兰。她微微弯着腰,耐心地给一个小女孩整理歪掉的蝴蝶结发卡,阳光穿过树叶缝隙,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跳跃。温柔的笑意从嘴角漾开,让周围喧嚣都安静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辆锃亮的黑色保时捷Panamera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男人——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一丝不苟的背头,金丝边眼镜反射着下午的阳光。正是上次与诸葛红桃相亲、危急时刻自己先溜号的投行精英,周明轩。他手里捧着一大束包装极尽奢华的厄瓜多尔红玫瑰,鲜艳欲滴,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周明轩的目光精准地锁定潘盼盼,唇角勾起一个自认完美的弧度,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潘老师?”声音刻意放得低沉温柔。
潘盼盼闻声抬头,看到眼前陌生的男人和那束过于夸张的玫瑰,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戒备:“您好,您是……?”
“周明轩。”他微微颔首,递上玫瑰,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无数遍,“上次来接外甥,有幸目睹潘老师春风化雨的温柔。今日唐突,只希望能有这个荣幸,邀请潘老师共进晚餐。”他目光灼灼,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周围接孩子的家长纷纷投来好奇或羡慕的目光。潘盼盼脸颊微红,有些手足无措,正要开口婉拒——
“哟!这不是周总嘛!”
一个极其响亮、带着夸张惊讶语调的声音插了进来。葛二不知何时晃了过来,警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只穿着贴身的深蓝色执勤T恤,勾勒出精悍的线条。他双手插兜,溜溜达达地走到两人中间,正好隔开了周明轩和潘盼盼,也挡住了那束刺眼的玫瑰。他脸上挂着痞气十足的笑容,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片,上下打量着周明轩。
“怎么?周总今天这身行头,是准备去参加‘年度最佳逃跑运动员’颁奖典礼?”葛二声音洪亮,确保周围竖着耳朵的家长都能听清,“还是说,您那辆保时捷新装了‘一键抛下女伴’功能,赶着来幼儿园测试?”
周明轩脸上的完美笑容瞬间僵住,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闪过一丝狼狈和愠怒:“葛警官,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和潘老师说话,与你无关!”
“哎呦喂,瞧您这话说的!”葛二夸张地一拍大腿,嗓门更大了,“怎么能无关呢?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人民警察的神圣职责啊!尤其是像您这样,在‘相亲战场’上能果断执行‘弃车保帅’战术的‘精英’……”他故意拉长了调子,目光扫过周明轩价值不菲的西装和腕表,“啧啧,您这战术素养,不去指挥特种部队真是屈才了!就是不知道,下次遇到危险,您是先保护您这身阿玛尼,还是先保护您新看上的‘目标’?”
他这话夹枪带棒,把周明轩在餐厅遇袭时丢下诸葛红桃独自逃跑的糗事扒得底裤都不剩,还顺带讽刺了他对潘盼盼的“目标论”。周围的家长眼神立刻变了,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
周明轩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捏着花束的手骨节发白。他狠狠瞪了葛二一眼,又看向潘盼盼,试图维持最后的风度:“潘老师,看来今天时机不对。我们改日……”话没说完,就被葛二毫不客气地打断。
“别改日了周总!”葛二笑嘻嘻地,一把搂住旁边一个正瞪大眼睛看热闹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还捏着张画了歪扭警察的画),“您看,小朋友都等急了要回家。您这‘目标’转移速度太快,容易闪着腰!慢走不送啊!”他顺手把小男孩往前一推,正好挡在周明轩和潘盼盼之间。
周明轩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终于绷不住那副精英面具,将玫瑰往旁边的幼儿园宣传栏上一杵,转身钻进车里,保时捷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绝尘而去,留下那束昂贵的玫瑰在风中略显尴尬地摇曳。
潘盼盼看着葛二,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葛警官,你……你这张嘴啊……”
葛二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顺手揉了揉刚才那个小男孩的脑袋:“这叫精准打击,为民除‘油’!潘老师,这种‘油物’,以后见一次,我帮你呲一次!” 他瞥了一眼宣传栏上的玫瑰,嫌弃地撇撇嘴,“这玩意儿,还没小朋友画的警察叔叔顺眼呢!” 小男孩立刻骄傲地举起了他的“大作”。
梧桐里·悦居公寓603室。
门敞开着,里面一片热火朝天的搬家景象,混杂着年轻警员们的笑闹和指挥声。
“轻点轻点!葛哥那箱可是‘古董’——大学泡面碗珍藏版!”
“这显示器放哪儿?嚯!葛哥,你这新装备够炫酷啊!打算在警务站开电竞副业?”
“沙发!沙发往左!再左!过了过了!哎呦我的脚!”
葛二像个光杆司令,叉腰站在客厅中央,指挥着“千军万马”,实则一片混乱。他的宝贝家当——几箱衣服(大部分是警服)、塞满专业刑侦书籍(崭新得能砸核桃)和游戏杂志的书箱、那个巨大的电竞显示器、以及一个装着限量版球鞋的鞋盒,正被兄弟们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搬运、堆放。新公寓雪白的墙壁和光洁的地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各种纸箱、杂物和脚印侵占。
“小张!我那个‘镇宅之宝’呢?”葛二在一片嘈杂中吼。
“这儿呢!”小张从厨房探出头,手里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仙人掌盆栽,蔫头耷脑,仅有的几根刺都透着沧桑,“葛哥,你这‘宝’生命力够顽强的啊!跟你那腰伤有得一拼!”
“废话!那可是跟我从警校宿舍一路闯荡过来的兄弟!”葛二抢过仙人掌,小心翼翼地放在唯一空着的窗台上,“以后它就是咱新家的门神了!”
就在这兵荒马乱、尘土飞扬、兄弟们为最后一块披萨归属权差点“大打出手”之际,一个温软清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像一阵清风拂过喧嚣:
“葛警官?需要帮忙吗?”
潘盼盼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漂亮的纸袋,里面隐约可见色彩清新的餐具和一小盆绿意盎然的绿萝。她看着屋里堪比“战后重建”的场面,漂亮的杏眼里满是惊讶,随即化成了忍俊不禁的笑意。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搭配浅蓝色牛仔裤,清新得像雨后的天空,与屋内的“战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葛二瞬间感觉有点脸热,挠了挠头:“潘老师?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就是……有点乱,你别嫌弃。”他手忙脚乱地想踢开挡路的空纸箱。
潘盼盼笑着摇摇头,走了进来,目光扫过一片狼藉,最终落在那堆花花绿绿的游戏杂志和角落里胡乱堆着的泡面箱上,笑意更深了些。她没说什么,放下纸袋,很自然地挽起袖子:“新家总要有点生气才好。我带了些碗筷,还有盆小绿萝,放厨房好吗?”她声音轻柔,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葛二心头莫名一暖,赶紧点头:“好好好!厨房在那边!”他指了指方向,看着潘盼盼走向厨房的窈窕背影,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把绿萝放在料理台一角,拿出精致的碗碟……系统界面又开始不合时宜地闪动:
【目标对象潘盼盼:环境亲和度+35%,居家属性激活。】
【桃花运势增幅模块:环境适配度提升中……】
他还没来得及品味这感觉,门口光线一暗。
一个高挑、冷峭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诸葛红桃。
她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深灰色警服常服,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长发束成利落的低马尾。她怀里抱着一个深蓝色的、看起来异常沉重的大纸箱,与潘盼盼带来的清新纸袋形成强烈反差。她清冷的目光扫过闹哄哄的客厅,掠过葛二,最后定格在厨房门口那个穿着米白色针织衫、正认真摆放碗筷的温柔身影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正抢着最后一块披萨的小张眼尖,看到诸葛红桃,差点被噎住,含糊不清地喊:“咳咳……诸葛……诸葛队长?!”
屋内的喧嚣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警员的目光齐刷刷地在门口的冷艳警花和厨房门口的温柔老师之间来回切换,最后都聚焦在中间那个抱着仙人掌、表情有点僵硬的葛二身上。连窗台上那盆蔫蔫的仙人掌,都仿佛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杀气”。
诸葛红桃面无表情,抱着箱子径直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冷硬的“哒、哒”声。她走到客厅唯一还算空旷的角落——葛二那堆宝贝游戏杂志旁边,将沉重的纸箱“咚”一声放下。箱子侧面印着清晰的白色字体:“警用装备(非制式)”。
“刘队说你搬家,让我把这箱东西带给你。”诸葛红桃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局里技术科淘汰的服务器配件,处理给你了。省得你总抱怨警务站电脑卡得像幻灯片。”她目光淡淡扫过葛二那台炫酷的电竞主机,又瞥了一眼厨房方向,补充了一句,“看来,你这里不缺帮手。”
潘盼盼听到声音,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诸葛红桃,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和友善的微笑:“您好,诸葛警官。”她认出了这是上次在警务站门口见过的、气质独特的女警。
诸葛红桃的目光落在潘盼盼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又扫过她挽起的袖口和厨房里隐约可见的新碗碟。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态度客气而疏离:“潘老师。”语气简洁得像在确认一个身份信息。
客厅里落针可闻。小张和其他几个警员大气不敢出,眼神疯狂交流:修罗场!绝对是修罗场!葛哥牛逼(作死)!
葛二感觉后腰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头皮一阵发麻。他干笑两声,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哈……哈哈……那个……诸葛警官,麻烦你了,还特意跑一趟!潘老师是热心群众,来……来指导我们新居绿化和餐饮布局的!”他试图把话题引向“工作”。
诸葛红桃没接话,只是弯腰打开了脚边那个沉重的纸箱。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黑色主机配件、散热风扇和几捆一看就质量极佳的数据线。她拿起一个分量不轻的CPU散热器,掂量了一下,目光转向葛二那堆尚未拆封的游戏主机包装盒:“位置?”
“啊?”葛二没反应过来。
“电脑桌在哪?”诸葛红桃重复,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向性,“这些配件要装,需要空间。”
“哦哦!在……在书房!这边!”葛二连忙指了个方向。
诸葛红桃二话不说,抱起那个沉重的散热器和几块主板,径直走向书房。动作干脆利落,警服下摆划出冷冽的弧度。她经过潘盼盼身边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对方只是房间里一件普通的摆设。
潘盼盼看着诸葛红桃挺直的背影走进书房,又看看有些手足无措的葛二,脸上温柔的笑意未变,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和好奇。她没说什么,转身回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那些新买的碗碟。清凉的水声哗哗响起,与书房里隐约传来的、诸葛红桃拆解包装盒的利落声响,交织在一起。
客厅里,小张和其他警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个……葛哥,我们……我们突然想起来还有个紧急巡逻任务!”小张反应最快,一把抓起自己的外套,“对对对!紧急任务!兄弟们,撤!”
“撤撤撤!”
“葛哥保重!”
“新家真不错!”
几秒钟后,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客厅,只剩下葛二一个人抱着他的仙人掌,像个被遗弃在战场中央的孤家寡人。左边书房,传来金属工具碰撞的清脆声响,带着技术流的冰冷精确;右边厨房,是碗碟轻碰和水流潺潺的温柔序曲。
葛二低头看着窗台上那盆蔫头耷脑、但顽强活着的仙人掌,又抬眼望了望这间属于自己的、尚在“水深火热”中的小窝,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系统哥,”他在心里默念,“你这桃花运增幅模块……怕不是个‘灾难片’生成器吧?” 他捏了捏仙人掌的刺(没敢用力),疼得呲了下牙,“兄弟,看来以后,就咱俩相依为命,在这‘战场’上求生存了?”
窗外的夕阳,正将最后一抹暖金色的余晖,涂抹在新公寓的玻璃窗上。屋内,冷热交织的空气,无声地涌动着。